新冠肺炎的余波仍未消散,另一种流行病又开始在大洋彼岸的一端发酵——禽流感。
今年3月以来,欧洲、日本和美国等地区爆发禽流感,世界第8大禽产品出口国阿根廷也出现禽流感疫情。同时,2月下旬,柬埔寨卫生部门报告了两起由甲型H5N1禽流感病毒引起的人类感染病例,其中第二例病例是第一例的家庭接触者。
世卫组织指出,人感染H5N1病毒可能引发严重疾病,死亡率超过50%,但人传人的可能性较低。
这是柬埔寨自2014年以来首次报告的人类感染病例。尽管人传人的概率较低,但世卫组织仍呼吁人类多加注意,鉴于H5N1病毒在世界各地的禽类中广泛传播,以及包括人类在内的哺乳动物感染病例不断增加,全球H5N1的传播情况令人担忧。世卫组织严肃对待这种病毒的风险,并敦促所有国家提高警惕。
所以,禽流感是否会大规模在人类中流行,成为下一个传染疾病?
禽流感对人类有严重威胁吗?
上文中,柬埔寨确诊的第一例人感染甲型H5N1禽流感病毒病例是一名11岁女童。该病例当天因重症肺炎被送入国家儿科医院,并于次日死亡。病毒基因测序显示,该病例感染的H5N1病毒属于2.3.2.1c分支病毒,与2014年以来在东南亚家禽中流行的2.3.2.1c分支病毒相似。
自2003年以来,柬埔寨共报告了58例人感染甲型H5N1禽流感病毒病例,其中包括38例死亡病例,病死率高达66%。
H5N1是一种特殊类型的流感病毒,主要由鸟类携带,于1996年在中国的一个养鹅场首次被发现。该病毒对鸟类具有高致病性,这意味着感染通常会导致死亡等极端症状。
但是,它对人类的影响是复杂的,目前检测到的人类感染病例相对较少,几十年来全球记录的感染病例不到900例,但这些感染者中约有一半已经死亡。
一个好消息是它目前在人与人之间的传播并不顺利,大多数感染H5N1的感染者都是通过与受感染的家禽接触而导致直接感染,只有少数人与人之间传播的例子。
由于H5N1不会在人与人之间有效地传播,并且受感染鸟类直接感染人类的情况相对较少,因此H5N1尚未爆发为人类流行病或大流行病。
但是,2020年出现的一种名为H5N1 2.3.4.4b的病毒变种正在改变这样的情况,导致H5N1正在引起有史以来最大的“禽流感大流行”。
在农业家禽群中,如果少数家禽H5N1检测呈阳性,则无论症状或感染状况如何,都会“杀死”整个家禽群。
美国正在考虑为养殖家禽接种疫苗,但后勤工作可能相当复杂。
另一个与此前的情况不同的是,H5N1现在感染的鸟类和哺乳动物种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,目前已在多种野生鸟类和多种哺乳动物体内检测到该病毒,包括獾、黑熊、山猫、土狼、雪貂、渔猫、狐狸、豹、负鼠、猪、臭鼬和海狮。
随着H5N1可以感染更多物种,它似乎也产生更多具有新生物学特性的病毒变体。
不光如此,H5N1 似乎在部分哺乳动物的个体之间传播。
2022年底,西班牙的养殖水貂发生了哺乳动物对哺乳动物的传播。H5N1在水貂之间传播迅速,科学家们检测到水貂种群因此爆发疾病,甚至死亡等临床症状。 大量秘鲁海狮也死于H5N1病毒。
所以一个关键问题是,如果H5N1 可以在水貂和海狮中传播,为什么不能在人类中传播?毕竟人类属于哺乳动物。
的确,人类也居住在世界上许多城市的高密度地区,如果出现与人类兼容的变种,病毒的传播就留下了“火种”。
针对这一观点,香港大学病毒学家金冬雁教授告诉虎嗅,从目前的情况来看,没有证据表示禽流感病毒具备有效人传人的能力。
“从1996年禽流感病毒被发现至今,己经过去了近30年,假设病毒拥有跨越物种的能力并向着这个方向进化,那么人传人的现象也许早就发生了。受到各种因素影响,H5N1永远无法有效人传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。人们多年担心其引起世界大流行,但这种担心应该不是与日俱增而是与日俱减。”金冬雁表示。
哪些因素可能导致H5N1具备人传人的能力?
禽流感是一种胃肠道感染,主要通过动物在水中排便传播流感。相比之下,人类将流感视为呼吸道感染,并通过呼吸和咳嗽传播。
几个世纪以来,部分禽流感病毒毒株已经从鸟类传染给人类和其他哺乳动物,尽管这种情况相对罕见。原因是禽流感病毒必须以多种方式发生变异才能有效感染哺乳动物,最重要的突变会影响病毒的组织嗜性——病毒感染身体特定部位的能力。
例如,禽流感病毒进化为感染肠道细胞,而人类流感病毒进化为感染呼吸道细胞。然而,有时流感病毒会发生突变,使其能够感染身体不同部位的细胞。
人类和禽流感病毒都利用细胞表面常见的“唾液酸受体”进行传播。H5N1 等禽流感病毒主要使用一种称为“α2,3 糖苷键连接”的唾液酸,而人类流感病毒则较多使用α2,6糖苷键连接的唾液酸——多见于人类上呼吸道。
因此,为了有效感染人类,H5N1可能需要通过突变,获取能与α2,6-糖苷键连接的唾液酸结合的能力,并将其作为受体传播。
这个问题对于病毒来说,好像并不难做到,因为研究表明,病毒基因组中只要存在“一个或两个突变”,就足以将受体结合从 α2,3 糖苷键连接的唾液酸转换为人类 α2,6 糖苷键连接的唾液酸。
对此,金冬雁教授给出了更为乐观的观点,他告诉虎嗅, α2,3 的突变仅仅是病毒传播过程中所需要的众多必要环节之一, 但并不是导致传染的绝对充分条件。因此,他认为某些科学家们的担心似乎有点“多余”。
“到现在为止,没有任何证据能够确定禽流感病毒将成为全球人类大流行的毒株。”金冬雁告诉虎嗅。
即便如此,因为病毒的快速传播,海外科学家开始探讨疫苗的研制。他们认为,对于禽流感病毒,不可能提前研制出有效的人类疫苗,因为我们不清楚,一旦病毒开始在人类中传播,其基因会是什么。与此同时,季节性流感疫苗并非一成不变,在不同时期均需要重新生产,因为影响人类的特定基因变异每年都在变化,这也给人类制定禽流感疫苗带来难度。
面对这一观点,金冬雁给出了不同的看法,他认为针对禽流感疫苗的研发并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,目前已经开发了供人类使用的H5N1疫苗,且只建议有高风险接触甲型 (H5N1) 禽流感病毒的实验室特定人员接种。已有固定流程可以快速有效制成任何禽流感病毒疫苗。一旦确定出现高效人传人的禽流感毒株,完全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生产出有效疫苗。其生产周期甚至比传统在鸡胚生产的流感疫苗更短。
“目前,我们最应该做到的是加强监控和研究力度,为今后可能发生的变化作准备,但部分观点过分夸大禽流感的危害,我认为这是哗众取宠。”金冬雁说道。